全站
  • 全站
  • 政策
  • 新闻
  • 服务
  • 数据
  • 互动
  • 专题
《春颂——邓小平同志与中国科技事业》选载②:重开高考之门
日期: 2004年08月19日 09:28       来源:科技部
【字号:

    1977年的中国并不风和日丽。
 
  尽管“四人帮”的阴云已经散去,太阳的光芒开始洒向大地,但是浩劫之后的中国,如同刚刚被大火烧过的森林,破败、荒凉、混乱,甚至蛰伏着新的危机。

  而且,“两个凡是”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人们心头。

  很多人意识到,时下的局面只有那个“矮个子巨人”收拾得了。于是,在这些人的坚持下,7月21日,中共十届三中全会恢复了邓小平中共中央副主席、中央军委副主席、国务院副总理、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职务。

  邓小平第三次复出。

  8月1日,有关负责人向邓小平汇报教育工作。他认真地听着,时而眉头紧蹙,时而若有所思。

  他们谈到了当前教育中存在的问题,邓小平难以平静。

  他提议召开一个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,听听一线科教工作者的看法。

  8月4日大清早,吴文俊、邹承鲁、王大珩、周培源、苏步青等33位科学家、教授以及科学院和教育部门的负责人从全国各地赶至人民大会堂。

  他们互相问候,尽管彼此之间有的认识,有的不认识。他们毕竟一同度过了狂涛大浪,他们毕竟同病相怜———在过去的岁月里,他们曾有过相同的称谓:臭老九。

  十几年前,他们中曾有人来过这里。这里依旧那样辉煌,只是世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。

  感慨,万千感慨啊!有人喊:“小平同志来了!”掌声,热烈的掌声。

  三落三起的邓小平,虽年逾古稀,却健步生风。他带着沧桑之后的笑容,与大家握手问候。

  大家不分尊卑围坐成一圈。邓小平说,他是“自告奋勇管科技和教育”的,“外行管内行,总得要学才行”。

  方毅主持会议,鼓励大家大胆说,不要有所顾忌。

  他们当然要说。他们说到了知识分子的非人待遇和地位,说到了现在科研和教育中存在的严重问题……

  邓小平的听力已然不好,坐在身边的女儿邓楠一句一句为他重复着。他认真地听,时而点头,时而笔记,偶尔还插问一两句。

  除了一天下午有重要安排,给大家放了半天假以外,接下来的几天,邓小平总是早晨八点半准时到,中午稍微休息一会儿,直到晚上华灯初放时离开。

  他太想知道“四人帮”到底把中国的科技和教育事业糟蹋成什么样子了。他知道,实情只有一线的工作者最清楚,他更知道,他们早就需要他倾听了。

  会议刚开始的时候,大家还有所顾虑,还没有抱定主意究竟要不要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。此时,邓小平的行动让他们重温了已是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被重视、被尊重的感觉,他们不再是“没有改造好的”,也不再是“依附在某一张皮上的毛”,而是“知识分子”!

  于是,他们郁积心头多年的话一下子喷涌而出。

  8月6日下午,清华大学党委负责人满含忧虑地说,现在清华的新生文化素质太差,许多学生只有小学水平,还得补习中学课程,根本没法安排大学应该学习的课程。

  邓小平当即严厉又不无讽刺地批评道:那就干脆叫“清华中学”、“清华小学”,还叫什么大学!

  时为武汉大学化学系副教授的查全性说:“招生是保证大学质量的第一关,它的作用好像工厂原材料的检验一样,不合格的原材料,就不可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。当前新生质量没有保证,原因之一是中小学的教学质量不高,二是招生制度有问题。主要矛盾还是招生制度。不是没有合格人才可以招收,而是现行招生制度招不到合格的人才。如果改进招生制度,每年从600多万名应届高中毕业生和大量知识青年、青年工人中招收几十万合格学生是完全可能的。”

  说着,他激动地站了起来。

  邓小平看着面前这位又瘦又高、戴着近视眼镜的年轻人,赞许地点点头。

  查全性顾不上观察邓小平的表情,事实上,他顾不上观察任何人的表情。

  他旁若无人地痛陈了现行招生制度的四个重大弊端:“第一,埋没了人才,大批热爱科学、有培养前途的青年选不上来,而某些不想读书、文化程度又不高的人却占了招生名额。第二,从阶级路线上看,现行招生制度卡了工农兵子弟。群众里流传着‘十七年上大学靠分,现在靠权’的说法,这样就有了第三个弊端———坏了社会风气。据我所知,今年的招生还没开始,就已经有人在请客、送礼,走后门了。如果制度不改革,走后门的不正之风就刹不住。第四,严重影响了中小学生和教师们教与学的积极性。现在甚至小学生都知道,今后上大学不需要学文化,只要有个好爸爸……”

  他稍稍停了一下,这才注意到邓小平正认真地看着他,那神情似乎在鼓励他:好!说下去。

  他说,一定要当机立断,只争朝夕,今年能办的就不要拖到明年去办。

  邓小平点点头,环视四座问:“大家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?”

  大家早已对以推荐为主的招生方式忍无可忍。于是,数学家吴文俊、光学家王大珩、化学家汪猷等科学家接着查全性的话茬,建议国务院下大决心,对现行招生制度进行改革。

  邓小平问:“今年是不是来不及改了?”

  这个问题的确要命。往年这个时候,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早已发出,新生也该整装待发了。今年的高校招生工作虽说稍晚了一些,但招生工作会议已经结束,报告可能都送呈国务院了。

  “来得及,最多晚一点。”在座的多位几乎异口同声。

  “既然大家要求,那就改过来。”邓小平略一沉吟,微微侧首,问坐在旁边的教育部负责人刘西尧:“你们教育部的那份报告送出去没有?”

  “上午刚送出去。”

  邓小平作了一个坚决的手势说:“那还来得及,把它追回来!”

  他接着说:“今年就要下决心恢复从高中毕业生中直接招考学生,不要再搞群众推荐。从高中直接招生,我看可能是早出人才、早出成果的一个好办法。”

  “敢教日月换新天”,这是何等的勇气和胆识!

  全场的人静默无声,大家似乎不敢相信:这是真的?

  短暂的沉默之后,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!

  除了拼命鼓掌之外,他们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。他们为自己高兴,为年轻人高兴,以至高兴得手足无措。

  谁也没想到消息会传得如此之快。第二天,北京城的大小胡同里谈论的话题,不约而同地几乎全是和恢复高考有关。但是,毕竟是座谈会上的小范围谈话,还没有形成文件。因此,更多的人只是将其当作一种希冀而非事实。

  新华社驻会记者找到查全性,开玩笑说:“查老师,知不知道你昨天扔了个重磅炸弹?”查全性笑笑。

  时年52岁的查全性,曾在苏联留过学,师从电化学创始人弗罗姆院士。但当时他并不很有名,只是武汉大学的副教授而已。1980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。

  大概是在8月2日,学校的一位领导对他说,北京要开一个会,得派一个人去,你去吧。他不知道是什么会,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。时间特别紧,他和当时的校长刘道玉乘一架小专机飞赴北京。

  要说他在扔这个“炸弹”之前没有顾虑,那显然不实事求是。

  2004年4月,我在武汉大学采访他时问他:“那时候,‘两个凡是’还有一定势力,你哪来那么大胆子?”

  要知道,废弃高考是毛主席决定的,而当时的当权者又高扬着“两个凡是”的旗帜,这无疑是“冒天下之大不韪”。后来的事实也证明,就因为“两个凡是”的影响,恢复高考的决定在当年又差点落空。

  查全性说:“会议开到第三天的时候,气氛已经相当宽松,大家什么情况都反映。”邓小平对这次会议的重视,也使他隐隐觉得,这个会就是要解决问题的。

  在查全性看来,像邓小平这种身份的领导人,能够在开始和结束时各来一次就很不错了,顶多再讲几句话。但是邓小平当时的做法完全出乎查全性所料。

  此前,他一直在等机会。这时的气氛让查全性意识到,如果说了,兴许会起一定作用,冒一点不是太大的风险是值得的;但是如果不说,连这种可能性都不会有。

  他想起他的学生基础之差,想起自己的儿子已经当了2年工人和7年农民,整整盼了9年,想起那么多年轻人被耽误,他觉得,再不说简直是罪过。

  因此,他站起来讲话时,是“目空一切”的,甚至没有顾得上太在意邓小平的反应,只记得讲完时,赢得了邓小平的赞许,赢得了掌声。

  当天下午散会后,邹承鲁找到查全性,两人深入地交流了一番。邹承鲁对查全性下午的言论深有同感。

  8月7日一大早,牛谦钻出窑洞,像往常一样准备下地干活。

  他高中毕业后,在晋北的山沟里已经当了两年多农民。

  广播里,播音员突然在说高考的事。按照惯例,每年都那么招人,没什么好谈论的。忽然,他有了一种想法:是不是要高考了?

  他又不能肯定,因为广播里没有这么说。他的预感再一次告诉他:这可能是真的。

  后来,他从报纸上看到一些谈论高考的文章。

  他赶紧找出早已落满灰尘的高中课本,从头学起。数理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,当年被强行划入“革命理论班”之后,这些东西就被扔在了一边。

  云南西双版纳景洪县农场。

  太阳刚刚从山顶上探出头,万道金辉斜洒下来,洒向橡胶林。

  此时,刘伍明正背着胶桶、胶刀走向橡胶林,开始他两年来周而复始的劳动。

  昨天,北京发生了什么,他不知道。

  此时,在祖国各个角落,成千上万个知识青年同他们一样从睡梦中醒来,钻入煤窑,爬上山冈,走进田间……

  他们都是走着毛主席指出的光辉的“七?二一”道路,在农村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“再教育”的。

  在那个时代,他们被迫扔下书本,从他们生长的大城市跑到黑龙江,跑到内蒙古,跑到西藏,跑到云南……

  8月8日,科技和教育工作座谈会闭幕。5天后,按照邓小平的指示,教育部在北京饭店召开第二次全国高校招生工作会议。

  会议几经反复,在长达40多天的马拉松式竞争之后,10月12日,国务院正式批转了教育部根据邓小平的指示制定的《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》。

  文件规定:废除推荐制度,恢复文化考试,实行德、智、体全面考核,择优录取;修改政审标准,贯彻“重在表现”的原则;考生要具有高中毕业或与之相当的文化水平。凡是工人、农民、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、复员军人、干部和应届毕业生,符合条件均可报考。从应届高中生中招收的人数占招生总人数的20%~30%。

  文件还特别提到,“注意招收1966年、1967年两届高中毕业生”。这就意味着,从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那年直到现在的11年间,所有高中毕业生都可以参加考试。

  于是也就有了教育史上罕有的一幕:当年报考的考生,小到十五六岁,大到三十而立,甚至当年的大学里还有母女同班的。

  10月21日,几乎全国所有的报纸、广播电台都将此消息作为头号新闻。

  11年,整整关闭了11年的考场终于敞开大门,以公平的姿态邀约有志青年来此竞技。

  消息一下子搅动了整个中国,搅动了无数有志青年的心灵。

  消息在中国飞快地传播着,像火一样在高粱地、橡胶林、稻田、军营和车间里蔓延,带给无数在文化的黑暗中挣扎的青年,尤其是身在农村的青年们巨大的希望。

  人们的命运和知识再次联系起来。一个可以通过公平竞争改变自己命运的时代回来了。

  他们发疯一般欢呼雀跃。他们想放声大笑,却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。

 (科技日报)

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

      
按回车键在新窗口打开无障碍说明页面,按Alt+~键打开导盲模式。